环球头条：美欧局部金融风险考验货币政策方向

□邓宇

美国新兴银行翘楚硅谷银行与欧洲老牌瑞士信贷银行相继出现危机，表明美欧金融稳定性正在遭遇严峻考验。金融稳定委员会（FSB）认为，就当前的经济环境对金融稳定来说极具挑战性。美国与欧洲的局部金融风险同频共振，未来是否会加速扩散或交叉传染仍有待观察，预计将取决于两大因素：一是美欧金融监管部门救助措施的有效性，二是美欧央行货币政策调整或转向的节奏变化。日前，美国财政部长耶伦表态将采取必要措施保证储户资金安全并且保证银行系统安全，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强调欧洲银行业具有韧性,可随时提供流动性支持。但是，本轮局部金融风险事件暴露出美欧银行业存在严重问题，主要原因在于激进的货币政策引发负面溢出风险扩大，本质上反映了美欧金融监管仍存在缺陷，不排除风险加速扩散的可能，将引发系统性风险。

(资料图片)

局部金融风险仍有扩散态势

时隔十余年，美欧金融系统再次面临更大的考验，而这一次的金融环境显然已今时不同往日。一方面，源于国际政经环境的复杂性，全球经济下行和衰退预期增强，通胀居高不下，目前美国和欧元区的CPI当月同比仍分别高达6%、8.5%；另一方面，全球央行竞争性加息已经将利率水平推高到二十年来高点，货币政策调整进退维谷，美联储、欧元区已经分别加息至450个基点、350个基点。虽然短期看，美欧金融监管系统仍有较为充足的救助工具箱，局部的金融风险尚且能够通过金融监管机构救助或并购重组得以处置化解，总体金融稳定性可控。但从中长期看，本轮局部金融危机事件绝非偶然，而是3年来美欧央行货币政策激进转向催生的结果，“流动性陷阱”问题日益突出。未来如果美欧局部金融风险持续发酵或扩散，将可能颠覆美欧金融系统。FSB同时表明，更不平衡的全球复苏增加了负面的溢出效应和全球投资者持续缩减到核心市场的风险。

短期内，美欧金融监管部门迅速行动开展救助，竭力阻止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但这些救助计划是否能够覆盖可能更大规模的流动性风险敞口仍存在不确定性。美欧高通胀持续承压，货币政策调整压力剧增，欧美央行仍坚持加息对抗高通胀，类似硅谷银行的流动性风险将加快上升。统计显示，硅谷银行事件发生后，美国小型银行存款流失达到1200亿美元。大型银行或许能够暂时通过资产债务重组缓解危机，而中小型银行修复资产负债表的能力有限，将很难扭转颓势，破产倒闭将可能难以避免。随着激进加息政策的滞后效应持续发酵，将影响更多的银行机构。研究显示，美国至少有180多家银行存在类似硅谷银行的流动性风险，预计仍有不少类似中小型银行的流动性风险将加速暴露。

监管引发道德风险和巨大争议

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欧国家加强金融监管改革，金融系统总体趋于稳定，银行业稳健性增强。但是，鉴于过去一年美联储加息过快过激，后续加息节奏、力度以及“缩表”进度仍然充满不确定性，货币政策反复博弈和预期反差，将可能导致金融市场恐慌情绪集聚。而且，未来美国金融监管措施和救助工具能否真正发挥作用，仍需经过现实的检验。中期来看，除硅谷银行外，美国部分区域性中小银行仍存在流动性危机。现阶段，美国银行业严重依赖非利息收入，占营业收入比重普遍在50%以上，如摩根大通、美国银行、富国银行这一比值分别达到57%、52%、54%。经济下行、流动性紧缩环境下，大型银行尚有足够流动性，但中小银行的资产负债结构相对脆弱，一旦发生恐慌性挤兑，救助措施缺乏效力，或掀起新一轮银行破产倒闭潮。统计显示，过去4周全球货币基金规模总流入量超过3000亿美元，黄金价格大幅上涨，表明市场避险情绪高涨。

2016年后美国政府开始放松金融监管，2018年美国国会通过《经济增长、监管救济和消费者保护法案》，解除了《多德-弗兰克法案》强化审慎标准（EPS）的规则，大范围放松金融监管。硅谷银行的个案反映了美国金融监管机构对中小型银行监管存在的缺陷，本轮救助行动引发公众广泛质疑，美联储将面临更大压力。欧盟方面，着力强化欧元区银行业监管，构建“欧盟1+3金融稳定监管体系”，加强宏观审慎监管。即便在新冠疫情期间，欧盟的金融监管立场并没有放松，而是主张成员国加强金融监管。欧盟在评论美国硅谷银行事件时，指出金融监管的道德风险问题，认为美国联储和美国财政部的救助政策打破了自己的规则，即通过援引“系统性风险例外”来保证美元存款，此举可能产生更多的道德风险，严重破坏银行业自律原则。虽然瑞银集团同意收购瑞士信贷银行，但却导致瑞士信贷银行发行的160亿瑞士法郎的额外一级资本债券被完全减记，导致全球AT1债市场承压，而且引发瑞士国内对此次仓促收购瑞士信贷银行计划的争议。

货币政策相机抉择难度加大

2020年美欧经济因全球新冠疫情冲击而陷入衰退，美联储和欧洲央行为此释放前所未有的流动性支持，推动美联储资产负债表迅速大规模扩张。2022年3月以来，美联储、欧洲央行已进行8次和6次加息，2023年3月二者分别加息25个基点、50个基点。近期，硅谷银行危机事件发生后，很快由美国存款保险公司（FDIC）接管，对存款25万美元储户提供存款保险，同时美联储两周合计扩表超过3900亿美元，为银行提供接近1600亿美元流动性支持，释放积极救助信号。但是，美欧通胀仍在“负隅顽抗”，预计年内美国和欧元区CPI仍将分别高达4%、5.6%左右。美联储将美国2023年经济增速下调为0.4%，未来增长前景堪忧，当前美欧银行业尚未摆脱危机，系统性危机可能短期难以消除。虽然美欧金融监管机构认为美欧银行系统仍稳健，但市场恐慌交易却在加剧。

硅谷银行风险的发生凸显了美联储激进加息的负面影响将扩大，美联储货币政策调整将面临两方面挑战：一是联邦债务可持续性问题承压，偿债付息压力剧增，2022年美国利息支出超3000亿美元；二是财政赤字空间将受限，2022年9月末美国政府杠杆率达到112.6%，财政支出减少将对2024年美国大选造成负面影响。虽然美联储和欧洲央行3月加息如期而至，但欧洲央行表明将准备好采取行动并提供流动性支持，美联储强调美国银行系统健康且具有韧劲。但是，面对更多不确定性，未来美欧央行需要在防止经济衰退、保持金融稳定性和抗击通胀之间寻求艰难平衡，货币政策的调整空间将更狭窄。虽然硅谷银行和瑞士信贷银行已经获得救助，但是否意味着此轮局部金融风险已经化解尚难以完全肯定，至少局部金融风险扩散态势并未消退，金融市场的恐慌情绪仍有蔓延趋势。下一步，美欧央行的货币政策转向将十分谨慎，否则可能触发更大危机。

（作者系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特聘研究员，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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